長樂宮。

“溫寶林請用茶。”

宮女奉上茶與點心，顏歡歡見她態度局促，就知道還未從平民過渡到主子的心理，瞅著也頗有些趣味一一她是性格容易相克的類型，看見和她一樣囂張的就不順眼，老老實實做低伏小的狗崽，倒是能讓她寬容三分。

直白來說，就是這裏只可以有一個裝逼的人，那就是她。

顏歡歡拈起一塊紫玉糕送進嘴裏，須臾，才打斷溫令儀的註視：“你看夠了沒有？吃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婢妾，婢妾失禮……”

溫令儀慌忙收回了目光。

可是有什麽辦法？

貴妃娘娘的手像玉一樣白皙纖長，拈起啞紫的糕點時，更映得膚光似雪，紅唇微張，一排整齊貝齒將之咬開，是讓人難忘，而且想一看再看，回味不已的風景。

在殿選時的驚鴻一瞥，溫令儀已經想象過無數遍貴妃娘娘私下的模樣。

當真正見到的時候，她才羞愧於自己想象力的貧乏，比不上娘娘真人一根發絲。她涉世未深，想什麽都寫了在臉上，顏歡歡盡收眼底，失笑：“不必太緊張，隨便聊聊就是，你身上也沒什麽可以利用的地方。”

無論對方表現得多狗，她都不會信任她。

沒這個必要，也沒有價值。

不過，既然招惹上門了，她心情愉悅有興趣時就逗兩下好解悶。

“婢妾會努力變得可以被娘娘利用的！”

“哦，”

顏歡歡用指尖點了點她：“如果你受寵的話，我只會想打壓你啊，來，說說你來找我表忠心的原因。”

雖然不信，但聽聽戲目也並無不可。

“娘娘可能不信……”

“嗯，我不信。”

溫令儀絲毫沒有被打擊到：“婢妾在殿選上曾見過娘娘一面，驚為天人，想和娘娘這樣的美人結交。”

“就這樣？”

她點了點頭。

“過來。”

溫令儀乖巧地走了過來，顏歡歡指正：“把頭伸過來。”

手覆在她低垂的頭上，愛憐地摸了摸：“讓本宮看看你今天有沒有帶腦子出門。”

【恭喜宿主激活川普系表情包之‘讓我看看你今天有沒有帶腦子出門’，接下來的十分鐘，只要宿主觸摸到對方的頭，就能感應到對方的想法。】‘等等，這麽神的技能，就不能存起來再用嗎！？’

【很遺憾，不能。】

顏歡歡略感遺憾，恨不得現在就跑去皇上面前，摸摸他的頭。

很可惜，即使皇上願意立刻見她，又肯被她摸頭，以皇宮之大，只有開著摩托車能勉強完成。

眼下能摸頭的人，就只剩下這個被她奚落完還一臉陶醉的小朋友了。

“回答本宮幾個問題。”

“是，娘娘。”

“你為什麽對本宮這麽熱情？”

她根本沒聽她的回答，只對她腦子裏的想法感興趣。

讀取思緒是一次有趣的體驗，紛亂中有秩序，聲音有大有小，就像別人問你‘你的名字是？’，內心浮現的是自己的真實名字，次要的則是‘哎呀他問我名字幹嗎？是不是想寫在筆記上’或是‘楊偉的諧音聽上去是不是很明顯啊？’

從中剝離出有用的訊息，頗費功夫。

在讀取完溫令儀的想法之後，顏歡歡若有所思，並下了殘酷的判斷。

她笑：“原來你是真的沒帶腦子進宮。”

溫令儀仰起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住她，卻沒有被譏笑該有的怒氣。

顏歡歡卻知道，這廝的腦海裏正彈幕亂飛一一

‘貴妃娘娘好漂亮，她是在罵我嗎？罵我嗎？我該生氣嗎？可是我位份這麽低不能對娘娘生氣吧，而且娘娘這麽好看，聲音也好好聽，還想再多聽聽她罵我……’

真是個實心眼的神經病。

顏歡歡登時覺得有點意思了，溫令儀是實打實的平民出身，聽令隨官進宮選秀，在看見許多世家出身，規矩特別好的漂亮姑娘時，以為自己沒戲了，只是來皇宮一日游的，沒想到卻被皇上選了進來。

要是按這發展，下一步這好清純好不做作的姑娘就該救贖皇帝那顆深宮寂寞不識真情的心了。

讓顏歡歡楞住的是，這小東西，還真的對她一見鐘情了。

宮花寂寞紅，雖不如男風盛行，但大晉也有磨鏡的存在，溫令儀年紀小，家裏窮，惟有一張尚算白凈清秀的臉，眼界窄得只有以前家裏的小閨房，別說磨鏡磨豆腐了，男女之事也沒學過。

她沒意識到自己對貴妃娘娘是那種喜歡。

“婢妾只是，覺得娘娘特別好看，像神仙姐姐一樣，沒有別的意思，”她嚅嚅解釋，很怕貴妃誤解自己：“娘娘若是討厭婢妾，婢妾以後繞著娘娘走，不惹娘娘煩……”

“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叨叨，輪到本宮說話了嗎？”

“……娘娘請說。”

溫令儀其實沒說幾句話，只是腦裏想說的話太多，爆炸式一樣地歌頌顏歡歡的美貌，炸得她耳邊都隱有轟嗚之聲。她懶洋洋地撇她一眼，手還摸著她的發頂：“我什麽時候說討厭你了？”

“娘娘沒有說。”

“那不就得了？想當狗，就要聽清楚主子的命令，我沒說討厭你，就不要擅自想象不存在的事。”

顏歡歡的手垂落下去，捏住她圓滾滾的下巴：“挺有意思，不過我話說在先頭，我不會喜歡女人，你不用對我有念想，而無論你想不想爭寵，都是皇上的女人……”她眉眼一彎，笑得親切，襯著美艷的臉龐，卻莫名讓人心頭一悚：“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挺蠢。”

她沈默了一會，正當顏歡歡以為自己殘酷無情的調調終於打擊到她的時候，習慣性地摸至發頂的手心又傳來了她思考的聲音。

‘娘娘，真溫柔啊，知道我平民出身，初來報道惶恐不安，沒下好決心伺候皇上，娘娘刻意提醒我要拎清楚，想必是怕我在後宮的爭鬥中受傷吧……阿爹說了，後宮是吃人的地方，能進宮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千萬要安份，保住小命就好，別奢想不屬於自己的富貴，但聽了貴妃姐姐說的一席話之後，我明白了，’

“貴妃娘娘，婢妾明白了。”

覺醒了麽？

顏歡歡揚眉，看住溫令儀仰起的圓臉，雙眸閃閃的看住自己：‘神仙姐姐這麽溫柔善良……我一定要護住她！’

哈？

她實在忍不住了，揪住她的後領，小姑娘身量挺沈，她發力才將她提起來晃了兩下。

‘系統，聽到嗎？’

【聽到什麽？】

‘大海的聲音。’

【沒聽見，宿主，你克制一下自己。】

不，問題不在此。

朋友，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那句話，顏歡歡單純只是嘴賤一下一一她獨孤求敗太久，難得新人進宮，加上之補的一部宮鬥劇，滿腦子都是宮鬥的調調，並沒有多少深意，和‘賤人就是矯情’無甚分別。她不由小姑娘腦殼裏是裝了何物，才能腦補出這發人深省的內容。

想起今日自己忽悠檀紋誇自己善良的事情，顏歡歡深思，怕是報應。

她拍拍她的狗頭：“就算你多乖，我都不會信你的，我只會利用你。”

技能只有十分鐘，而人是會變的。

“娘娘，婢妾不介意。”

“你高興就好。”

該說的都說了，顏歡歡打發走她，見小家夥一步三回頭的不舍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皇帝。深宮無聊，多點新鮮事物殺殺時間也好，她雖然不介意被全部宮妃敬而遠之，但日後有個接自己話的跟班，感覺不錯。

見客人走了，檀紋才從暗處竄出來，一邊懂事地按摩起主子的肩，一邊好奇問道：“娘娘是打算擡舉一個幫手嗎？”

“怎麽可能，我才不養大這些人的胃口，若是想投靠我，以後萬一被人欺負了，我說句話就好，沒必要擡位份。”

位份是實打實的，而靠山，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

不論她是不是只喜歡女人，皇上寵愛帶來的可不止是簡簡單單的愛情，而是權勢名利，誰能抵禦得住這種誘惑？對方誇自己一通，就推心置腹，未免太天真了點。

就像借錢給朋友，顏歡歡只會借一個可以直接損失的金額。

同理，給予的信任上限，也能承受得起背叛。

顏歡歡舒適地瞇起眼睛，享受她的溫柔：“畢竟我也是貴妃了，出門沒有個宮妃跟班，怪沒面子的，這溫寶林看著挺狗，我中意，弄來逗逗，哪天厭煩或是有異心了踩下去就是。”

“還是娘娘想得周全！”

早上還誇主子善良的檀紋，開始了一波雙重標準的無腦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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